温宝裕忙道:“我不懂。” 我瞪了他一眼:“我听了之后会转述给你听。”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相信接下来的那一段时间,是温宝裕最难受的时间了,他听不懂保安主任说的话, 可是在我的眼神和猜王的神情变化上,知道保安主任所说的话,一定令我们感到极度的 惊异。 他在问了十次八次,都被我大声呼喝着叫他住口之后,干脆到了墙角,双手抱住了 头,不再面对我们。这时,温太太的伟大母爱行动,很令人感动,她陪着小宝在墙角, 而且,不断替他抹汗。 录音带上记录下来的声音,是陈耳和保安主任的对话,事实上,是陈耳在问,保安 主任在答。 可是,保安主任显然恃着自己认识许多有势力的人物,所以并不是十分合作,对陈 耳的态度,也相当傲慢。有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他不肯直接作答。但尽管如此,他说的 经过,也令人吃惊了。事实上,令我吃惊的事,在录音带一开始转动时,就已经发生。 保安主任的第一句话就说他根本没有目击什么凶杀案。 在放录音带的时候,陈耳把谈话的当时情形,简单地解释着,所以整理一下,可以 把一切经过,相当简单地叙述出来。也把当时听的人的反应,作简单记述。 大约是在温宝裕把死者的肥胖庞大的身体,自电梯中推得仰天跌出去,引起了酒店 大堂中的大混乱之后的三分钟到五分钟之内,已有人看到保安主任出现在大堂上,十分 镇定地指挥着一切。 陈耳来到的时候,并不知道保安主任也是目击者之—,后来温宝裕说起才知道,就 邀他相谈。那时死者已被一些高级军官眼围,坚决要送到国防医院,陈耳也无法阻止。 那女郎醒了过来,双目睁得极大,失神落魄之极。两个女咨官努力想伎她说话,可是她 怎么也不肯开口。 陈耳和保安主任,一起走进保安主任的办公室,陈耳就问:“案经过的情形怎么 样?” 保安主任军人出身,身形高大,样子也十分威武,他一听得耳这样问,神情又是惊 讶,又是愤怒:“凶案的经过情形,我怎么知道?” 这时,陈耳虽然还未曾听到温宝裕的详细叙述,但是简略的情形,他也知道,他见 到保安主任这样态度.不禁呆了一呆:“你……不是目击凶案发生的吗?” 保安主任发出了一下十分惊怒的呼叫声,扬起拳,几乎要攻击陈耳,但是陈耳高级 警官的身分,当然有点阻吓作用,所以他的拳头就在半空中,僵凝了一分钟。 在这一分钟之中,他除了不断骂脏话之外,还不断说他认识什么人什么人,当然全 是有权有势的人物,最后,他厉声责问:“你说我目击凶杀案,是什么意思?” 陈耳也惊骇莫名:“电梯在大楼停下,电梯门打开,你看到了什么?” 陈耳处事聪明,他知道在温宝裕和保安主任之间,一定有巨大的蹊跷在,所以他并 不直接,只是旁敲侧击地查问,这样,更容易确定谁的话更可靠些。 保安主任瞪大了眼:“看到了一一” (他在这里,说出了死者的名字和头衔,基于一开始就提及的理由,不便详细写出, 只称“死者”。) 他说:“电梯门一打开,我看到死者十分愤怒地向一个年轻人在呼喝,同时,扬手 指着电梯的门,在喝那年轻人滚出去。” 陈耳点了点头——这一点,和温宝裕的叙述相吻合。他再问:“然后呢?” 保安主任道:“我立即就认出了他是谁——事实上,他入住本酒店,是经由我安排 的,每次,他的卫士先来通知我,我就给他安排最好的房间,然后,他的卫士又会带女 人来,让女人在房间中先等他,然后,他来到,每次都由我亲自送他到房间,有时,他 还会请我进去,喝几杯酒,谈谈天,和这种大人物有交往,真是荣幸。” 陈耳在肚子里暗骂了一声,这种情形,也不足为怪,大人物自然也是人,有权有势, 荒淫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保安主任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那年轻人像是酒店的住客,我身为保安主任,自 然应该把那年轻人弄出电梯来,以平息他的怒意。” 陈耳闷哼一声:“真尽责。” 保安主任怒瞪了陈耳一眼:“我刚想进电梯去,电梯门已经合上,所以我伸手按向 电梯门旁的掣钮,令得电梯的门,重又再开,不过这一来,我就无法进电梯了,我只好 指着那年轻人,叫他赶快出来。” ------------------ 文学殿堂雪人扫校 标题 <<书路---鬼混>> 鬼混 第四部:保安主任全然不同的说法 (从这里开始,保安主任的说法,和温宝裕就全然不同了。) “那年轻人,他却不肯出来,而且还一副不屑的样子,显然,他没有认出他眼前的 是什么人,不知道重要人物的权势,只要咳嗽一下,整座酒店,都可能倒塌。” 陈耳冷冷地道:“有那么厉害吗?” 保安主任翻了翻眼,没有说什么,神情之中,竞真的以为有那么厉害。 陈耳暗叹一声:“接下来呢?” 保安主任道:“我一手按着电梯旁的掣钮,不让电梯门关上,我向那青年人说:你 出来。基于保安的理由,我身为酒店的保安主任,我有权请你出来。” (温宝裕听到这里时,满脸通红,叫:“这人在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之极了。”) (温宝裕的神情极气愤,我认识他相当久了,从来未曾看到他那么愤怒过。) (心理学家说,人在两种情形下,最容易愤怒,一种是被人冤枉,另一种是明知事 实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被歪曲。这两种情形其实是一致的——当事实真相被歪曲时, 人就会感到愤怒。) (我把手按向他的肩头,示意他镇定一些,他向我望来,神情又愤怒又难过,我立 时给他鼓励的眼神,同时压低了声音:“事实真相,始终会水落石出。”温宝裕苦笑: “会吗?”我十分肯定:“会,当年白家在日本被几个目击证人,证明她谋杀,结果还 不是真相大白了?”) (白素在日本被控谋杀,经过极其曲折离奇,记述在“茫点”这个故事中。) (温宝裕听了我的话之后,吁了一口气,略为镇定了些,可是继续听下去,保安主 任的证供,和他的亲身经历——我绝对相信温宝裕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竟然绝不相同, 而且极之不利,他不但气得连连怒吼,到后来,由于心中的委曲太甚,竞至于泪流满面, 令得温太太也陪他下泪。) 保安主任在继续他的话:“那青年人仍然不肯出来.态度十分傲慢,他说:‘我是 酒店的住客,就有权搭乘电梯。’那时.死者已转回身来,面对着我,他是一个身分地 位十分重要的大人物,受到了一个青年人这样的侮慢,当然十分恼怒、可是他毕竞是大 人物,有一定的气度,他转过身来之后,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离去,他也不坚持要那 青年人离去了。” (温宝裕听到这里,连声骂:“放屁,放屁,放狗屁,我们有必要听他胡言乱语 吗?”) (陈耳瞪了温宝裕一眼:“他的话和你的话一样,都是证供,如果在法庭上,只怕 还是他的证供,比较容易为人接受。”) (温宝裕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单从语气上来分辨,也的确难以说保安主任是在胡说八道。) (我自然肯定保安主任在胡说,因为我相信温宝裕的话,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话 呢?) (保安主任说谎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他不想牵涉在一宗关系那么重大的凶杀案之中, 应该是主要的原因。这个人的人格一定十分卑鄙,无视事实,故意歪曲,只求自己置身 事外,而把无辜的人推向危险深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也有点好奇,想听他究竟怎么说下去,因为在场的人, 不单是他和温宝裕两个人,还有那个女郎。) 保安主任的证供,接下来,就提到了那个女郎:“我还在犹豫,心想是不是要去把 那青年人拉出来,因为要是电梯门一关上,电梯继续向下落,小小的空间中,那青年人 显然和……死者之间有敌意,可能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而就在这时,那女郎和 我作了一个手势。” “那女郎的手势很易明白,她是在告诉我,没有事了,让电梯下去吧。” “所以,我就松开了按住掣的手指。” 保安主任说到这里,陈耳问了一句:“你站在电梯口,本来的目的是什么?” 回答是:“我是保安主任,巡视酒店的每一层,是我的责任,我才从八楼下来,巡 视了七楼,准备搭电梯下六楼去。” 陈耳又问:“结果你没有进电梯?” 保安主任道:“是。” 陈耳闷哼一声:“为什么?” (那时,陈耳已听温宝裕说过他经历的情形,所以对于保安主任完全不同的说法, 也表示十分惊讶,但是他却不动声色,只在细节问题上问得很紧,以求判断他所说的是 不是真话。) 保安主任略为迟疑了一下:“或许,是由于在大人物面前,十分紧张,行动比较慢 了一些。你知道,电梯的门,若是被按得打开久了,一松手,就会很快地合上,当时我 没有来得及进电梯去。” 陈耳闷哼了一声——保安主任的解释,当然可以成立。 陈耳突然又问了一句:“那女郎是什么身分?” 陈耳的“突击”似乎十分有效,保安主任支吾了一会,才道:“我不……清楚。” 陈耳冷笑:“死者到酒店来,经过你的安排,他和那女郎显然不是在电梯中才认识 的,你说不知道那女郎的身分,谁相信?” 保安主任的声音十分急促,陈耳的话,令得他有一定程度的慌乱。但是他还是立即 镇定了下来:“是的,是我安排,他的副官走了之后,那女郎就来到酒店,进了安排好 的房间……那不是我安排的,虽然有时也通过我安排女人给他……他虽然是大人物,也 一样有人的七情六欲……或许愈是大人物,情欲愈是炽烈——” 陈耳打断了他的话头:“我只问你这个女郎的事。” 保安主任回答得十分肯定:“我不知道她的身分,警方为什么不问她自己?” 陈耳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警方当然想问那女郎,可是那女郎却无论如何不肯开口,一个字也不肯说。) (警方准备把她送到医院去,由专家来诱导她,使她说话,也认为她可能是目击凶 案,震惊过度,以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形,那就更加需要专家的 治疗。) (可是,在运送途中,陈耳说过了,皇家的卫队,据说有极高层下达的命令,把这 个女郎带走了。) (这个女郎的身分,于是变得更神秘,即使是全国警察总监,也不到皇宫去要人 的。) (这个神秘女郎后来一直没有出现,可是当她却十分重要,更加神秘——这是后话, 表过暂且不提。) 陈耳的呼吸声听来粗声粗气:“请继续说。” 保安主任道:“电梯门关上,电梯中,只有三个人,我绝料不到会有那么可怕的事 发生。” (温宝裕怒极,双手握着拳,手指发白,指节骨发出“拍拍”的声响。) (我也想不出用什么适当的话去安慰他。) 保安主任继续说,“我在几秒之后,就搭了另一架电梯到六楼——没有和我一起, 才出电梯之久,就接到了紧急的传呼,我嫌电梯但,从楼梯上直冲下去,到了大堂,就 看到了可怕之极的景象……那么重要的人物,死得如此可怕……” 保安主任的声音,听来甚至有点呜咽。 “我身为酒店的保安主任,在警方人员未曾来到之前,自然要执行我的责任,我认 为我自己做得很对,我在迅速地了解情形,知道电梯门在大堂一打开,死者的身体就倒 出来之后,就严密监视了那青年人。” 陈耳吸了一口气:“你认为那青年人有嫌疑?” 保安主任发出了两下干笑声:“陈警官,他不可能自杀,女郎也不会杀他,谁有嫌 疑?那还不明白么?” 陈耳沉默了片刻,他算是相信温宝裕的了,他道:“那青年人的供词,和你说的, 完全不一样。” 保安主任继续干笑:“哪有行凶者会说实话的?” (温宝裕用力一拳,打在桌上,把那具小录音机震得陡地弹跳了一下。) (温太太张大了口,脸色煞白。她本来虽然肥胖,但皮肉还是十分光滑扎实,可是 这时,却一下子松驰了下来,像是在十分钟之内,老了十年,看来十分可怕。) (我抿着嘴,一声不出。) (陈耳望着我,显然是在说:“换了是我,会让温宝裕离开吗?”) 听完了保安主任的叙述经过,房间里除了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之外,没有别的声响。 首先打破寂寞的,反倒是说话不多的猜王降头师。 他的语音也有点焦急,但是故作镇定:“不要紧,温先生由我带到一处隐秘的地方 去……例如说史奈大师居住的那个小岛,就可以保得安全。” 温宝裕的声音有点发颤——当然是为了激愤,不是为了害怕:“我没有杀人,为什 么要躲起来。” 我摇头:“现在,就算你要躲起来,也不容易。酒店保安主任在军方手里,他的供 词,可以使你杀人的罪名成立,或许有某方面的势力,希望快点解决这件事,那你就是 最好的替罪羔羊,怎肯放过你?我看,若不是猜王降头师在这里,早已有军队进攻警局 了。” 温实裕不怒反笑:“同一个国家的军队,进攻自己的警局,这也可算是天下奇闻 了。” 我闷哼着:“也不是不可能,陈警官,两个在现场的人,各执一词,唯一的方法, 是请在场的第三者,那个女郎出来说话。” 陈耳叹了一声:“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皇室也介入了这件事,这令得警方全然无 能为力。” 我向猜王望去:“贵国的储君,很久没有公开活动了,他——” 猜王的神情默然:“储君自从变盲之后,一直和他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绝对不见外 人,也不是住在皇宫中,我看不必牵涉他在内。” 我思绪有点乱:“那就只有请史奈大师出马了,他在皇宫中,也有极高的威信,或 许可以通过他,把那女郎带到警局来?” 猜王迟疑了一下:“不必史奈大师出马,我也可以达到这个目的,问题是,我一离 开之后,这里必然会出现极可怕的变化。” 他说到这里,斜眼向温宝裕望了一眼:“除非温先生肯改变主意。” 温宝裕苦笑:“要我怎么做?” 猜王的回答来得极快:“不管你有没有杀人,你先跟我去躲一躲。” 温宝裕的神情难看之极,显然他绝不愿意,但是我认为这个办法可行,所以我道: “这是好办法,你有办法带他离开?” 猜王深深吸了一口气:“硬来,降头师的地位是不是可以维持下去,就要看我的行 动能否成功了。要是连我也死在乱枪之下,那么,全国会有一场什么样的混战,我也无 法想象。” 猜王说得十分严肃,我望向温宝裕,温宝裕也知道事态非同小可,他不再坚持,点 了点头。我又道:“我们三个人一起向外闯,陈警官,请给我最有效的武器,有比M十 六更先进的?” 陈耳苦笑:“只有M十五,你……不是要硬冲出去吧?你没有看到外面有两辆坦克 在?” 我道:“用来防身也是好的,武器不一定要进攻,也可以有一定的阻吓作用。” 温宝裕沉声道:“我也要一支。” 温宝裕这样说,我并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温太太忽然陡地站起一一当她以快动作 站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像是果冷一样在颧动,她竟然大声道:“我也要一柄,M十 五。” 我吓了一跳,虽然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几乎大声失笑,我忙道:“温太太,你和 陈警官留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别胡来。别再尖叫,一有机会,立刻回去。” 温宝裕也忙道:“妈,不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回去,立刻去找卫夫人,要是我 们有了不测,卫夫人会找原振侠医生,原医生会找黄绢将军,调动海陆空三军进攻,为 我们——” 我不等他把“报仇”两字说出口,就大喝一声:“住口。”又转对温太太:“小宝 说得对,她能应付任何巨变,有事,可以去找她。” 温太太伸出胖手来,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外面,现出骇然的神情,我叹了一声: “她应变能力极强,以前,有一次我被送到别的星球去,她等了我六年。” 温太太十分了解地眨着眼,这时,陈耳已通过电话,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而外面, 隐隐有枪声传来,而且愈来愈是密集,几个警官匆匆忙忙奔进来,叫道:“乃璞少将下 令向天开枪,说是再不把凶手交出来,他只怕也不能控制军人的情绪。” 陈耳又惊又怒:“去对他说,根本没有凶手。”他转过身来:“我们的行动要快, 保安主任在军方手里,如果乃璞少将手中有了同样的供词,一口咬定温先生是凶手时, 就走不脱了。” 他一面说,一面把他吩咐送来的一柄M十五,交给了我,另一柄,他想交给温宝裕, 可是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摇着头:“不好,你是焦点人物,要是手上有武器,会刺激军 人采取行动。” 温宝裕老大不愿,陈耳已把一件避弹背心递向他:“你穿上这个。” 温宝裕拒绝:“心口背后避了弹,脑袋开花,还不是一样死。” 温太太—把搂住了他的身子,泪如泉涌,大哭起来,温宝裕拼命挣扎,总算挣了开 来,喘着气:“妈,你放心,我从小没有给你烦死管死抱死,像刚才,我居然还能透气, 也就不至于死在这里。” 温太太连连顿足:“不准你讲那个‘死’字。” 陈耳又劝猜王穿了避弹衣,猜王伸手接了过来。我刚在想,难道神通广大的降头师, 也要借助避弹衣,反倒不如温宝裕吗?就在这样想的时候,看到猜王的神情,十分严肃, 接过了避弹衣之后,用力一抛,抛到了地上,重重踏了一脚。 接着,他的脸上,更有一种十分庄严的神情,双手向上略举了一举,就去拉上身的 衣服,一阵“劈劈啪啪”的响音过去,他上身的衣服,皆皆撕裂,随撕随抛,转眼之间, 他上身已然赤裸。 这时,外面仍然有密集的枪声和呼喝声传来,可是在这间房间中,却静到了极点, 人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猜王降头师的身上,几个送东西来的警官和报讯的,都自然而然, 跪了下来,双手合十。 猜王降头师在撕脱了上衣之后,形象怪异神秘之极。 猜王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一张圆圆胖胖的脸,只不过眉宇之间, 已绝不是笑意,而多了一股十分阴森,令人一望就不寒而栗的阴森之气。 但是他并不足以令人吃惊,叫人一看就心头狂跳,禁不住要冒冷汗的,首先是他腰 际围着的一条七色斑澜的“腰带”。 那“腰带”,本来被他的上衣遮着,看不见,上衣一扯脱,就显露了出来,乍一看, 确然会以为那是一条腰带,只是惊诧于它颜色之鲜艳。可是定睛一看,却可以看到那条 “腰带”正在动,蠕蛹地动,再仔细一看,围在他腰际的,根本不是什么“腰带”,而 是一条身子扁平如带的蛇。 那蛇身上的鳞,颜色鲜艳之极,而且闪闪生光,妙在扁平的,看来近乎四方的蛇头, 竞咬住了蛇尾,一匝,刚好是胖胖的猜王的腰围,那蛇的双眼,闪耀着一种诡秘绝伦的 绿黝黝的光芒,仿佛在告诉人家:猜猜叫我咬上一下之后,会有什么结果。 腰际围着这样的一条怪蛇,那还只不过叫人感到惊愕,猜王降头师身上的情形,才 是叫人惊骇之至。他身形很胖,皮肤白皙,脱了衣服,露出了上身,却有许多古怪之极 的东西附着。 在他的心口,是十来只小得只有手指甲大小,看来身体扁平如蟾蜍一样的小动物, 巧妙地列成了一个人形。在右边是一只毛长有十公分的,全身发黑光的蜘蛛。胶上的那 一块皮肤上,是灰色的一个骷髅形,由许多不知名的小甲虫排列而成的——那些小甲虫 在作有限度的移动,看来就像骷髅是活的一样。 另外,在他的肩头上,手臂上,都有许多颜色形状古怪之极,见所未见,闻所末闻 的生物,爬在他胖白的肌肤之上。 然而,这一切加起来,也不如他背后那一团血红色的斑块可怕,那一块鲜红色,就 像是把他的肉拖走了,剩下了一个洞,留着一汪永不凝结的血一样,而且还在扩大和缩 小——大、小的程度,看来和人体的心脏收缩扩大的程度相若,速率也如心跳,所以, 那情形,看来又像是他的心被挖了出来,悬到了背后,简直可怖之极。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知道猜王降头师身上的一切,都和神秘莫测,几乎可以控制操 纵人类一切行为的降头术有关连。 降头术是盅术的衍化,我曾对盅术有过十分深刻的接触,知道这种神秘莫测的异能 的一些来龙去脉。所以眼前的情景,虽然怪异,还可以接受。 温宝裕乍一见猜王降头师身上的这种情形,自然吃惊,但是他立时想到,自己因祸 得福,可以接触到神秘的降头术,他又是刺激,又是兴奋。 温太太一想到儿子竞要和这样一个满身蛇虫鼠蚁的怪人在一起,简直什么可怕的事 都会发生,不禁又悲从中来,饮泣不已(幸而她不是号哭)。 我知道,猜王现出了这“满副披挂”来,是想藉此大摇大摆走出去。在这里,人人 都知道降头术的诡异和可怕,人人都知道降头术是一种招惹不得的力量。有了这种先入 之见,再一见到并不是随便可以看到的一个十分有地位的降头师的法体,自然会心头感 到别震慑(那几个警官就立时跪了下来)。 在那种情形下,如能争取到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安然离开警局,到达安全地带了。 我很佩服猜王在那一刹那间有这样的决定,看来要成为一个出色的降头师,需要有 多方面的才能才行。像地位最高的史奈大降头师,就有两家著名大学的博士头衔,降头 术的内容非常丰富复杂,决不如普通人所想象的念念咒画画符而已。 我也知道,要是猜王的降头师身分不能起作用,凭我手上的一柄M十五,也决冲不 出重重包围,所以我掀起上衣,把那柄自动步枪,藏在上衣之下,猜王向我会意地点点 头,向温宝裕作了一个手势:“紧跟在我的身后。” 温宝裕显然为他正在经历生命中的一次大冒险而兴奋之极,哑着声音,答应了一声, 站到了猜王的背后,我则跟在温宝裕的后面。 猜王在开始起步之前,口中发出了一下怪异的叫声,一个警官忙跳起来,把门打开, 我们一行三人,向外稳步地走出去。第五部:降头师大展神威 在推开猜王曾下令不准人擅到的那道门之前,当然没有什么事发生,只是一阵阵的 枪声,听来十分刺耳。一推开了那度门,本来门外,至少有十几个人在争吵和七嘴八舌 呼喊的,猜王在门一推开时,就发出了一下尖啸声,随着那一下尖啸声,门推开,盘在 猜王腰际的那条怪蛇,突然落地,而且竖直了身子,只以尾尖的一小截贴着地,向前移 动,替我们开路,它竖直之后,比人稍矮一些,蛇信极长,作绿色,至少有五十公分长, 吞吐之间,刷刷有声,快疾无伦,怪异莫名。,一时之间,所有的声音全都静了下来, 也就只有蛇信吞吐的刷刷声。在外面的将军、军官,还有不少穿着便衣,但几乎没有在 额上写上“我有特权”的人,全都神色大变,一起静了下来,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 神情彪悍的将军,一伸手,按到了佩枪上。 看他的样子,便是受不了这种场面,想到他所佩的连发手枪,来找回他应有的尊严。 可是他的手一按到了枪上,猜王就发出了一下闷哼声——那是十分轻的一下声响, 绝对不是呼喝。 猜王在发出这下声响的时候,视线直投向那个想拔枪的将军而已。 说也奇怪,随着猜王的一哼,那条怪蛇的蛇头,向着那个将军,倏地伸了一伸,那 将军按在枪上的手,便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 文学殿堂雪人扫校 标题 <<书路---鬼混>> 鬼混 第五部:降头师大展神威 在推开猜王曾下令不准人擅到的那道门之前,当然没有什么事发生,只是一阵阵的 枪声,听来十分刺耳。一推开了那度门,本来门外,至少有十几个人在争吵和七嘴八舌 呼喊的,猜王在门一推开时,就发出了一下尖啸声,随着那一下尖啸声,门推开,盘在 猜王腰际的那条怪蛇,突然落地,而且竖直了身子,只以尾尖的一小截贴着地,向前移 动,替我们开路,它竖直之后,比人稍矮一些,蛇信极长,作绿色,至少有五十公分长, 吞吐之间,刷刷有声,快疾无伦,怪异莫名。,一时之间,所有的声音全都静了下来, 也就只有蛇信吞吐的刷刷声。 在外面的将军、军官,还有不少穿着便衣,但几乎没有在额上写上“我有特权”的 人,全都神色大变,一起静了下来,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神情彪悍的将军,一伸手, 按到了佩枪上。 看他的样子,便是受不了这种场面,想到他所佩的连发手枪,来找回他应有的尊严。 可是他的手一按到了枪上,猜王就发出了一下闷哼声——那是十分轻的一下声响, 绝对不是呼喝。 猜王在发出这下声响的时候,视线直投向那个想拔枪的将军而已。 说也奇怪,随着猜王的一哼,那条怪蛇的蛇头,向着那个将军,倏地伸了一伸,那 将军按在枪上的手,便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猜王开口说话,声音十分低柔,就像是女人在责备顽皮的小孩子一样,他道:“别 闹着玩,别挡着锦衣蛇的去路,猜王的降头术会保佑你们,不会有人会和猜王的降头术 作对吧,哦?” 他最后那一个“哦”字,倒是声色俱厉,同时,他目光炯炯,缓缓向众人扫过,双 臂向上微扬,身上那些古古怪怪的东西,更叫人看了心里发毛。 刹那之间,更是人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仍然由那条怪蛇开路——那蛇行进的姿势怪 异莫名,它只有尾尖一截点地,先是头向前极快地一冲,然后再挺直,七彩斑澜的蛇身, 在一斜一直之间,就已经向前移动。 三人一蛇的行列,我在最后,只觉得像是时光倒流,或是时间转移到了武侠神怪小 说的年代之中。 我跟在温宝裕的后面,自然看不到他的神情如何。可是从他的背影和步法上,也可 以看出,他这时心中,兴奋到了极点,.他在开始走出来时,虽说大胆,毕竟也有点害 怕,所以一步一步,走得战战兢兢。而这时,他看到猜王降头师具有这样的神通,把一 干凶神恶煞的人,镇得个个屏住了气息,他不但脚步轻松,简直是手舞足蹈,若不是气 氛又诡异又紧张,只怕他会忍不住脱口高呼。 一行人向前走着,出了那个看来像是议事厅一样的房间,外面是一条走廊。 在出房间的时候,温宝裕回头向我望了一眼,作了一个鬼脸,向我的腰际指了一指。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说我要了那柄M十五,十分多余,只要有猜王降头师在,一切 都不成问题。 我却并没有那么乐观,降头术虽然神奇莫测,在这个国度中又长久以来,深入人心, 令许多人在心理上对它产生畏惧感,也更增加了它的气势。但是这宗凶案所牵涉的事实 在太大,说一定会有憨不畏死的人,出来生事,所以小宝向我做鬼脸的时候,我狠狠瞪 了他一眼。可是,我又立即同意了他的暗示——我要了那柄自动步枪,确然没有什么用 处。 因为,我们才走入那走廊,走廊的一端,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在离我们约有 二十来步的对面;四个军官已并排站定,他们的肩上,都负着小型的火箭简。 走廊相当宽,这四个带了那么强力的攻击性武器的军官,两个一边站定,中间还有 点空位,一个神气活现的将军,在这时出现,就站在中间,不过比那四个军官较后,不 是并排。 一看到阻住去路的四个军官肩上的火箭简,我自然不会认为凭一支自动步枪就可以 对付得过去。这四支小型火箭若是一起发射的话,不但是我们三个人一条蛇,连我们身 后会议室中的那些人,连会议室,连被射中的整幢建筑物,都会化为乌有,全被摧毁。 我清楚听到温宝裕的喉间,发出了一下难听的声响,脚步也停了下来,令我几乎撞 到了他,我立时伸手,在他的背上,轻按了一下,示意他必须绝对保持镇定。温宝裕年 纪轻,冒险生活的经验不足,可能在这样的局面不惊惶失措。 而在这种情形下,最忌就是惊惶,一开始害怕吃惊,就是处于下风的开始。 猜王降头师显然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看来像是那几 个人根本未曾出现过一样,仍然如常向前走着。 相隔不过二十来步,自然很容易接近,等到只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时,那将军徒然喝: “站住,把凶手交出来。” 猜王仍然向前走着,只发出了一下冷笑声。 那将军大叫一声,扬了扬手,四个军官肩上的火箭简,也立即被抬到可以立即发射 的位置上。 温宝播紧张地反伸出手来,我在他的手上,轻拍一下,示意他放心。 眼前的情形,看来虽然骇人,但是我一点也不紧张——那位将军,十分明显地不值 得如何打仗,他的四个手下,这时所带的武器,要不是那么夸张,只是自动步枪的话, 那我也会害伯。 可是,这位将军为了追求慑人的效果,却忘了这里不是旷野,是一幢建筑物之中, 而且在建筑物之中,还聚集了许多各方面的重要人物,这四枚火箭一发射,一切都被破 坏,再大军衔的将军,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当猜王在怪蛇的开路之下,仍然稳步向前走着的时候,将军的神情,又惊又 怒,又是慌乱,连那四个肩上有着强力武器的军官,也不知所措,频频向将军望去。 等到距离愈来愈近时,猜王降头师开始发出冷笑声来,他只笑了三下,那种听来阴 冷之极,令人毛发直竖的笑声,已令得将军和那四个军官,连退了三步,等到他发出第 四下冷笑声时,对方已经彻底崩溃,那将军挥着手:“等一等。” 猜王降头师冷冷地道:“命令你所有手下完全撤退,乃璞将军,这里没有你要的凶 手,我会在请示史奈大师之后,由史奈大师主持,运用降头术的力量,使凶手现身,到 时,可以考虑交给军方处置。” 乃璞将军大口喘着气,先是后退几步,然后,转过了身,大声发布着命令,显然猜 王的一番话,令他感到了相当程度的满意。 紧张的局面明显地缓和了下来,我也松了一口气。 猜王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我不是十分太容易接受,因为我对于降头术不是懂得很多, 降头术是一个极其奇异的领域,完完全全独立于实用科学之外,是玄学的一门非常高深 的学问,其牵涉到的范围之广,令人咋舌,它包括各种巫种、法术、生物学、细菌学、 遗传学等等方面的知识——史奈大师就有两个博士的学位。 我早年接触过的有关蛊术的经历,只不过是降头术干百种内容中的一种而已。原振 侠医生在这方面的经历,比较丰富得多。 猜王向乃璞夸下口,说是可以通过降头术找出凶手,说不定降头术之中,真有这样 的本领。他说的话,虽然不容易接受,但也不能随便否定。 (后来,在降头师的行动中,我更进一步知道,降头术的法术部分,真是匪夷所思 ——这是后话,由于情形实在太奇妙不可思议,我性子又急,所以忍不住先提一提。) 将军的命令生了效,可是警局外,仍有许多军人,三三两两在一起,看来仍然随时 会有变故发生,猜王到了警局之外,高声撮唇一啸,那条蛇一转身。窜了回来,自动围 在他的腰上,仍然是蛇口咬住了蛇尾,猜王也穿上了上衣,这时,有一辆看来十分残旧 的车子,驶到了猜王的面前,停了下来。 车子深灰色,十分特别的,在引擎盖上,有一个鲜黄色的圆圈,圈中是一条彩色绚 丽的蛇,正是猜王围在腰际的那条,这显然是猜王降头师的徽号,我也注意到了车子在 驶过来时,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其余人车,纷纷走避,可知猜王降头师在这里, 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一切,把温宝裕刺激得乐不可支,他真正有点得意忘形了,不但手舞足蹈,发出 没有意义的叫声,竟然对我道:“麻烦你照顾一下我的母亲,我跟降头师去,我要拜师 学艺,说不定什么时候——” 他自然想说“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我听到这里,已是忍无可忍,大喝一 声:“说不定什么时候,把你绑到刑场,执行枪决。” 温宝裕眨着眼,我指着他,狠狠地道:“你惹的麻烦极大,要是真凶不出现,你就 是凶手。” 温宝裕仍然眨着眼:“史奈大师一作法,真凶就必然现身,我怕什么?” 他说着,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望定了猜王,猜王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上了车再说。 温宝裕拉开前面的车门,闪身就坐了进去,可是车门还没有关上,只听得他发出了 一下惊呼声,立时又向外眺了出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指着车子,一句话也说 不出来。 看到了这种情形,我并不感到意外——这辆车子属于猜王所有,猜王是一个降头师, 他身上就不知道有多少怪东西。 车子之中若有什么怪异,把温宝裕吓成这样,自然也不足为奇。 这时温宝裕的神情,真是怪异莫名,指着车子,张大了口,喉间“咯咯”有声,却 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觉得十分好笑,温宝裕被吓成这样子,这种情形十分少见,我也向猜王望去,意 思是,若是车中有什么太怪异的东西,能不能请他先收一收。同时,我也十分疑惑车中 不知究竞有什么? 可是,猜王的神态,也奇怪之极,他望着温宝裕,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像是根本 不知道温宝裕为什么要害怕一样。 他的这种神情,我也不以为怪,因为一个降头师看惯了的东西,他不以为意,可是 平常人看了,可能要作三日呕,或者做三晚恶梦。曾听说过有一种降头术,叫“血鬼降” 的,竟然是一个行动如飞、带血腥气的血红色的影子,普通人见了,能不吓得昏过去吗? 同时,我的好奇心也大增,心想在车子的前座,不知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也 瞪了温宝裕一眼,怪他太胆小,在降头师面前丢人。 温宝裕直到这时,才结结巴巴道:“那开车的……司机……那司机……” 我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打开了车门,俯身前看,把温宝裕吓成那样子的那个“开车 子的司机”。一看之下,我也不禁怔了一怔。 那“开车子的司机”,小宝由于惊骇,有点语无伦次,才会有这样累赞的说法,我 之所以自然而然学了他,也是因为一看到那司机,就十分吃惊的原故。 那司机其实绝不至于令人感到可伯,相反地,看到她的人,会感到她十分可爱,因 为她的确极可爱,她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这时,正睁大着滚圆的眼睛望着我,脸上 又有稚气,脸庞娇艳俏丽,散发着无可形容的青春气息,仿佛她全身的每一个部分,都 在告诉看她的人:我有生命的活力,我可以飞跃,我青春,我美丽动人。 我在一看之下,自然也知道了何以温宝裕忽然发出惊呼声,跳出车子来的原因了, 因为这个肤光如雪,身子已经发育到全然是一个成熟女性身体的少女,身上的衣服,穿 得极少,不但少,而且极怪。她穿着一条有荷叶边的短裙,短得不能再短,以致一双粉 光致致、浑圆结实的大腿,全裸露在外。 她赤足,在小腿近脚跟处,套着五六双金锡子,金光烂然,十分好看。我打开车门 望过去,只看到她身上的一边——她双腿的一边,我看到她的左腿上,在雪白的肌肤上, 有殷蓝色的刺青,那是一条足有三十公分长的蜈蚣,生动之极,也诡异之极。 短裙上,是她的细腰,然后是一件短短的小背心,恰好能遮住她饱满的胸脯,可是 双肩和双臂,却是全部裸露在外。 裙子和衣服,全都是十分怒目的宝蓝色,在她一边的肩头上,也有小小指甲大小的 刺青,那是一朵花,她的额上,勒着一根两公分宽的蓝色缎带,上面有着同色的许多刺 绣,由于同是蓝色,所以不是很容易看得清楚上面绣的是什么。 蓝色的缎带把她的一头长发束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视线,一接触到了她 的头发,就觉得她的头发不是黑色,仿佛是一种极深极深的深蓝色,就像是夏日没有月 亮的晴空的那种深邃无比的蓝色。同样的,她那一双灵活无比的眼珠,在颜色上也给人 以同样的感觉。 我这样详细地形容这个少女,是由于她在以后的故事中,占着相当重要的地位之故。 我一看到她,在怔了一怔之后,也知道了为什么温宝裕会怪叫着逃出来的原因了。 温宝裕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这年龄,正是对异性十分敏感的年龄,他刚才一进来坐下, 多半有想对司机表示亲热的行动,例如想去拍拍司机的肩头之类;可是忽然之间,看到 的是一个大半裸的美艳少女,他怎会不怪叫起来? 我这时,觉得这样盯着人家看,十分不礼貌,所以我对她笑了一下,打招呼和自我 介绍:“我叫卫斯理。” 那少女巧笑嫣然:“我叫蓝丝,蓝色的蓝,丝绸的丝。我是一个苗人。” 这时,车后座的门也已打开,温宝裕神情尴尬忸怩地进车子来,猜王也跟着进来, 坐在车后面,所以,蓝丝的自我介绍,他自然也听到了,他立时现出极有兴趣的神情来。 猜王关上车门,进一步介绍蓝丝:“蓝丝是中泰边境,著名的蓝家峒的苗人,她那一族 对降头术很有研究,现在,她是我的徒弟。” 温宝裕听得惊讶不已,“啊啊”连声,忽然又发起议论来:“是啊,苗人中,多有 姓蓝的。” 我低声道:“小宝,别乱说。”一面我向蓝丝介绍他:“他叫温宝裕,是很有冒险 精神,有时也不免乱说些什么的一个人。” 蓝丝十分大方,转过身,向温宝裕伸手出来,温宝裕喜极,连忙也伸手,握住了蓝 丝的手,忘形地摇着。蓝丝道:“刚才你说什么?说要投师学艺?如果师父肯收你,我 就是师姐,你就是师弟。” 蓝丝的性格,看来也十分活泼,她样子俏,语言动听,一番话,直说得温宝裕双眼 发直,只知道“哦哦啊啊”,不知如何应对,就差没有口喷白沫了。 我看了他这种情形,心中不禁暗叫一声不好,知道在温宝裕的心中,一定有一些什 么事情发生了,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可能重要之极。 我曾经见过许多次,温宝裕和良辰美景在一起的情形,良辰景同样是十分俏丽动人 的少女,可是我从来未曾看到过温宝裕在她们的面前,有这样的神情。 良辰美景,温宝裕的口中,可能甚至不觉得她们是异性,但是这时,温宝裕举止失 措,神情失常,正是少男在一个异性之前,而且是使他感到震荡的异性之前的正常反应。 蓝丝看到温宝裕这种神情,想笑而不好意思笑,俏脸上笑意洋溢,令她看来更是动 人,温宝裕忽然叹了一声:“你真好看。” 蓝丝一听,眼脸下垂,长睫毛抖动,声音更轻柔动人:“苗家女于,有什么好看 的。” 温宝裕深吸一口气:“你真好看,我要是说话言不由衷,叫我……” 我大吃一惊,温宝裕真是太胡闹了,就算他对蓝丝有好感,也不必承诺什么,蓝丝 是一个降头师,要是温宝裕一时口快,承诺了什么,后来又做不到的话,那可能会形成 极可怕的后果。 (在我很年轻的时候,曾有极可怕的经历,和一个青年人和苗女之间的事有关,整 件事,记述在名为“蛊惑”的这个故事之中。) 所以我连忙打断他的话头:“小宝,你刚才胡说什么,怎知苗人有姓蓝的?” 温宝裕被我打断了话头,没有生气,也没有再接下去,只是仍傻乎乎地望着蓝丝, 蓝丝也不转回头去,和他互相望,看来她也忘了自己要开车子。 他们对望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太久,可是谁都可以看得出,他们两人之间眼神的交 流,已胜过了干言万语。 我向猜王望去,猜王向我作了一个他不好意思催开车的神情。 小宝的神情,用“失魂落魄”四个字来形容,再恰当也没有,我不禁摇头,想不到 温宝裕到这里来,会有那么多奇遇。 过了半分钟,温宝裕才如梦初醒,身子忽然震动了一下,吁了一口气,蓝丝也在这 时,发出了一下低叹声,转回头去,十分熟练地驾着车,向前疾驶而去。 温宝裕直到这时,才又突然记起我的问题来:“我当然知道,云南五毒教的教主, 就姓蓝,叫蓝凤凰。” 我呆了一呆,猜王不知道温宝裕何所据而云然,神情十分紧张,失声问:“五毒 教?” 蓝丝却知道这个“蓝凤凰”究竟是什么样人,所以她格格娇笑了起来:“你这个人 真有趣,小说里的人,怎么当真的了。” 温宝裕自己也笑了起来:“还有,‘蜀山剑侠传’里的红发老祖,是苗人,就叫蓝 苗子,可知苗人多是姓蓝的,像蓝丝。” 蓝丝侧了侧头:“我算什么。” 我就坐在她的身边,看到她满脸笑意,眼神荡漾,虽然望着前面,却一秒中有好多 次自倒后镜中看她身后的温宝裕,我敢打赌,她此时绝无法集中注意力注意路面的情 况。。 苗家女子多早熟,我不想温宝裕的母亲又怪我——想想温太太知道了温宝裕和一个 苗女降头师要好的情形?光是蓝丝的打扮,和她两腿上的刺育,就会把她吓得四分五裂。 (我坐在蓝丝的身边之后,看到她两腿上都有刺青,左腿是一条蜈蚣,右腿是一条 蝎子,这种造型,还真有点像五毒教的教主。) 我干咳了一声:“是不是由我来驾驶?” 蓝丝立即知道我在暗示什么,刹那之间,满脸通红,不敢再去看倒后镜。温宝裕多 半由于情绪高涨,所以滔滔不绝:“你姓蓝,一定很喜欢蓝色了?天和海都是蓝色的, 哈,你可知道,有一种异星人,血是蓝色的,卫斯理早年就曾遇到过。” 蓝丝也有闻所未闻的神情,车子的行进,自然也就不是十分正常。猜王看来对蓝丝 十分纵容,并不阻止,反倒笑嘻嘻的十分欣赏,我心中暗叹了一声,也就只好听到自然 了。 ------------------ 文学殿堂雪人扫校 标题 <<书路---鬼混>> 鬼混 第六部:蓝丝姑娘 车行十来分钟之后,我才想起:“我们到哪里去?” 猜王道:“希望能见到史奈大师,就算见不到,也希望能把那女子找出来。” 我知道猜王所说的“那女子”,就是凶案发生时,在死者身边的那一个。 蓝丝这时,又望了倒后镜一下:“听说你惹了一件大麻烦?” 他们两人的眼神,通过镜子而接触,温宝裕那种兴奋的神情,连我也可以感觉得出 来,他一连作了十来秒钟十分潇洒的动作——他相貌俊美,身形也够高,本来,任何自 然的动作,看来都十分自然漂亮,可是这时,他一刻意做作,看来就有说不出来的生硬 滑稽。 他摊着手:“不算什么,要不是惹了这个麻烦,也不能认识你。” 我听到这里,干咳了一声,温宝裕也十分机警,立时在“你”字上拖长了声音,又 加上一个“们”字,算是把猜王降头师也加在内。 猜王自然知道温宝裕在玩什么花样,他“啊啊”笑着,神情十分祥和,又伸出了胖 手,在温宝裕的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可是,当温宝裕也带着笑脸,向他望去之时,他的面色陡然一沉,变得十分阴森可 伯,在那一刹那间,温宝裕笑容僵凝在脸上,不知怎么才好。我在倒后镜中看到这种情 形,也为之一呆。 猜王压低了声音,向蓝丝指一指:“她在投师时,曾立下誓约,三年之内,不能离 开,现在才过了一年。” 温宝裕本来还以为不知有多严重的事,听到狩王这样说,大大松了一口气:“那不 算什么,还有两年,快得很,三年,在降头术中的地位,相当于什么?” 蓝丝娇声回答:“小学毕业。” 温宝裕笑:“到那时,能利用降头术,叫人神魂颠倒?” 蓝丝闪过“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必到那时,现在就可以。” 他们两个人,竟然相识不到半小时,就公然打情骂俏起来,我转头瞪了温宝裕一眼, 他才略知收敛,可是那种恨不等和蓝丝讲个不停的神情,仍然不能遏止。 大约在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停在一幢极精致的小洋房前,蓝丝伸手取出遥控器,按 了一下,花园的铁门徐徐打开,车子驶了进去。 花园不大,可是十分清雅,草地碧绿,可以种花的地方,种满了玫瑰花,整理得极 好,各色玫瑰齐放,空气之中,也满是玫瑰花那种独特的香味。 屋子的门紧闭着,看来像是没有人,四周围都悄悄地,等到车子驶过碎石路,在屋 于面前停下来时,猜王就皱了皱眉:“史奈大师不在。” 我问了一句:“这里是史奈大师的住所?” 猜王摇头:“不,这里主人……我和大师在这里,都有专用房间。” 他在提及这屋于的主人时,支吾其词,含糊了过去。我知道对他们降头师来说,有 很多禁忌,所以也没有问,只等他进一步的行动。 猜王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是他肯的话,从皇宫中把地女人叫出来,应该轻而易 举。” 我不知道他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只好望着他。那时,蓝丝已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在 草地上,尽量把身子挺直,在向上弹跳——她那样做,当然并无目的,只是在发泄她的 青春活力。 其时,夕阳西下,园子中又全是花朵,衬得她的身子,美艳绝伦,连带她一双玉腿 上本来应该很狰狞可怖的刺育,竞也成了十分奇妙的图案,使她整个人形成的那种叫人 心灵震撼的视觉效果,更加突出。 无可否认,那景象极之美丽和吸引,我也看得赏心悦目,温宝裕自然更不用说,像 是入了迷一样,他伸手要去推开车门,目的自然是想到那草地上去,和蓝丝一起蹦跳, 可是猜王却一伸手,拉住了他,低声道:“别乱走,这里到处都有降头术的禁制。” 温宝裕吓了一跳,吞了一口口水。猜王又道:“等一会,会见到两个人……昭…… 是屋主人夫妇,温先生,最好请你不要乱发问,事后,如果你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想 知道他们的故事,可以去问原振侠医生。” 猜王这样一说,我和温宝裕都立时明白了,因为原振侠医生的那一段经历,我们都 知道,那故事和两个大降头师有关,故事就叫“降头”。 猜王向我们眨了眨眼,表示他并没有向我们透露过屋主人什么,我们会意地微笑。 蓝丝在这时奔了过来,打开车门,竞然一伸手,就把温宝裕拉了出去,苗家少女的 热情爽朗,蓝丝全有。她一面拉着温宝裕出去,一面道:“这里不能乱走,你最好跟在 我的身边,跟得愈近愈好。” 温宝裕半闭上眼睛,深深吸着气,一副调情老手的陶醉样子,口中喃喃有词:“固 所愿也,不敢请耳。”忽然,他又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蓝丝的身子:“怪哉, 什么气味,那么好闻。” 蓝丝娇俏地望着温宝裕,眼中反映着艳红的夕阳余晖,神情动人。 温宝裕又用力嗅了一下:“这香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他一面说,一面就凑向蓝 丝,竞要去闻蓝丝的脸。蓝丝也不避,反手按向额上勒着的那根带子,看样于是想把那 根带子解下来。 这时,我和猪王也刚出了车子,我一看到这种情形,就觉得温宝裕太过分了,虽然 说少年男女在一起,落拓形迹,没有男女之分,不是坏事,像温宝裕、胡说和良辰美景 在一起,就没有什么男女的界限,可是我总觉得温宝裕和蓝丝之间,不可以一下子就亲 呢到这种程度。蓝丝是苗人,又是降头师,一定有许多禁忌,是常人所难以理解的,温 宝裕大胆胡闹,要是触犯了那些禁忌,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我一看到温宝裕向蓝丝凑过脸去,我就疾声叫:“小宝。” 和我一开口的同时,猜王的声音也很严厉,他也在叫:“蓝丝。” 我们两人一叫,蓝丝和温宝裕两人的动作,陡然静止,两个人像是雕像一样,一动 不动。当然,这种情形并没有维持多久,而这时,又有别的事发生,也避免了他们两人 由于被喝而产生的尴尬。 这时,在屋子的上层,有开门的声音传出来,二楼的阳台,有一扇门打开,一个身 形婀娜动人的女人扶着一个身形很高,即使在夕阳余晖之中,看来肤色也太苍白的男人 走了出来。 那男人显然易见,是一个盲人,女的穿着传统的民族服饰,体态极美,可是头上却 和头罩着一只细竹丝编成的竹篓子,以致她的整个头脑,完全不见,但是她却可以透过 竹篓子的空隙,看到东西。因为这时,她正指着我们,向身边的男人在低声说着话。 猜王仰着头,双手作了一个古怪的手势,那时,蓝丝也转回身来,也望着阳台,做 了一个同样的手势,看来那是一种礼节。 猜王提高了声音:“有一件事想打扰你。” 那男人发出了一下极不耐烦的闷哼声,猜王又道:“或许应该先告诉你……一个重 要的人物被凶杀,他是——” 猜王说出了那个死者的名字和头衔,我看到了那男人的身子,震动了一下,转身和 那女子一起走了进去,在他快跨进去时,才说了一声:“进来。” 猜王松了一口气,向我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同时,又狠狠瞪了蓝丝一眼。 蓝丝显然知道猜王为什么要瞪她,她低下头,轻咬着下唇,可是整个神情,明显地 摆着: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受责备,可是她心中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约略猜到一些,猜王责备她,多半为了她和温宝裕的态度太亲热了,可是温宝裕 却一点也不知道,还在向她做鬼脸。 蓝丝抬起头来,向着猜王,欲语又止,猜王用极严厉的语气,突然说了一句连我都 听不懂的话,听来像是苗语,或者是他们降头师之间独有的术语。 虽然听不值,可是从猜王的神情、语气来推测,也可以知道,那是猜王在严厉禁止 蓝丝的某些行动,蓝丝的俏脸上,在受了呵责之后,有片刻的阴云密布,但随即恢复了 平静。 温宝裕再钝,这时也知道自己不怎么讨人喜欢了,他缩了缩头,吐了吐舌,不敢再 说什么。 走进了屋子,几乎所有的陈设,不是竹就是滕,十分清爽,那一男一女,仍然由女 的扶着男的,一起自楼梯上走了下来。男的略摆了摆手,十分有气派,可是声音却相当 干涩:“请坐。” 我和猜王先坐了下来,蓝丝站在猜王的背后,温宝裕想过去站在蓝丝的旁边,犹豫 了一下,我已指着身边的一张椅子,令他坐过来。 那一男一女也坐了下来,猜王就开始叙述事情发生的经过。在提到了温宝裕认识原 振侠医生的时候,男的发出十分感叹的声音,问了一句:“原医生好吗?”我笑:“应 该很好。” 对方也没有追问“应该很好”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很好, 如果有不好,有麻烦,有苦恼,等等,全是自己找来的。 等到猜王把简赂的经过说完,提及那重要的目击证人之一,一个十分美丽的女郎, 被里空卫队要走了的时候,那男人皱了皱眉:“他们是不是肯凭我的话而放人,我不敢 保证。” 他一定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因为猜王根本未曾说出要他做什么,他已经料到了。 猜王证了一怔,压低了声音:“人……有可能是公主要去的?” 那男人紧抿着嘴,不置可否。 猜王苦笑:“大师又不在,不然,不论怎样,大师的话,一定会被接受。” 那男人仰起头来,忽然作了一个手势,猜王忙从身上取出一样东西来,递了上去— —那东西一取出来,我和温宝裕都不禁为之愕然。 其实,那东西普通之极,可是出自一个降头师之手,却令人感到十分突兀,那是一 具无线电话。无线电话已是十分普通的通讯工具,在某些讯息交流繁忙的大城市中,几 乎人手一具。这时猜王取出来的那具,虽然体积十分小,但也决不是什么稀罕的事物。 然而,那是现代实用科学的技术尖端,降头师却是远离现代科学的玄学大师。在猜 王的身边,要是忽然拥出了一条两头蛇,一只三脚蟾,一个骷髅,或是一条鱼骨来,那 不会令人觉得奇怪,可是一具无线电话,就十分不协调,不伦不类。我和温宝裕都有这 个感觉,都不觉神情有点怪异,但由于气氛相当紧张,所以我们都没有笑。那男子(他 的真正身分,大家都应该已经明白,他是一国的储君,地位很高,可是为了特殊的原因, 他非但已和权力中心完全脱离了关系,甚至和整个社会脱离,只和他心爱的女人在一起 生活。) (我能够见到他,完全是由于和降头师还保持着联系的原故。) (他和他心爱那女子,都和不可思议的降头术有关,有过极惊心动魄的故事。) 他接过了电话,又思索了一下,才摸索着,在小巧的无线电话上按着号码——电话 机上的号码排列,一般都有规律,盲人要按动号码,不会有多大的困难。 他把电话放在耳边,听了一回,他发的电话大约有人接应了他就道:“史奈大师?” 那边的回答声,声音不是很大,我们都听不清楚,只见他陡然霞动了一下,脸色变 得十分诡异,又陡然吸了一口气,声音也有Jq发颤,显然那边的回答,令他感到极度震 惊,他沉声问:“什么时候……才能和他联络?” 电话那边的回答,显然令他沮丧,他“哦”、“哦”两声,按下了电话的停止通话 掣,怔怔地发呆,也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过了足有一分钟,他才道:“史奈大师正在炼……一种降头术,不能和外界作任何 接触。” 猜王的面肉抽动了几下,而且,又十分诡秘地向蓝丝望了一眼,样子神秘得叫人受 不了,我自然而然,咳嗽了几声,表示不满。